彼岸归国篇 第十二章 他的想法 1
看看身边的一景一物，再看看那些自认为没事的人们，安杜马利乌士顿时同情起他们。 所谓不知者无罪，就是这么回事吧？不过，就算阎罗王真的发现了他们双方的世界取得了明确的连结，也不会质问那些无辜的人们吧。 再怎样也会从被祂分配到人间的使者们下手。 逐一盘查，然后过滤出最有可能痛下如此毒手的混帐。 因为像这样的情况，也不是阎罗王乐见的。 虽然可能会有人说，七年前那场灾难的影响，应该要牺牲的傢伙，其实不只帐面上的那些，他们这些从伊甸坠落阿卡德的，也是其中的一员。 他却不这么认为。 因为这个计画是他发起的，他才是决定当时倖存的所有人，是不是要在七年后的今天，接受当年迟来审判的判官。 这样来看，这就不是阎罗王的意思，而他也没有得到阎罗王的许可，就擅自下达相关法令。 也就是说，要是到时要追究，后果也是他一人承担吧。不过，他还要害怕什么呢？身为公爵的他，出生的那一刻，就注定只有被人类利用、被摆佈的份，生命、力量等属于他的东西，也不是他的东西，而是有如标籤一般，供那些有心人士辨识用，因为他们的外表也和普通人类没两样，只要没有使用力量，他们既不会被认出来，也不会有人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。 所以，他还有必要害怕吗？ 他会发动这个计画，就表示他已经豁出去了。虽然他们公爵恐怕到了黄泉国度的尽头，也不会有半点不适应或死亡的感觉，不过既然他们和人类一样都是有生命的存在，那个时候的他也死了吧。 没有任何生物可以适应充满死亡的国度，他们公爵也不例外。 当他这么决定后，就已经全都设想好了，他也不会后悔，他不可能会后悔。因为他也是很清楚一件事——妲留奈不可能再回来了。 那他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。 就是做好他能为妲留奈做到的事情。 妲留奈死后的这几天，他终于想通了。 对他来说，妲留奈是什么。 不是人质、不是摇钱树，更不是与他一起分担亚当的互利共生关係。 而是——他用尽一生也要保护的家人。 他终于理解了，自己为何会在那时捡走妲留奈，并与其相依为命、互相扶持，他们才不是互利共生，也不是因为有同样的遭遇，才一起来到今天。 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。 而且，之所以会在后来成为对方的第一个家人，并一路走到今天，是因为他们需要对方、渴望对方，非对方不可，只有对方才是自己的唯一。 因为……对方是自己的另一半。 只有在与对方在一起时，他们才是完整的。 所以他们才会在看上对方的一眼，就与对方远走高飞。 仔细一想，他们从未吵过架、也不曾发生争执，要是有什么意见上的分歧，也会很快就马上求得统一。因为他们都是对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伴侣，也就是「另一半」。他所做的一切也不是投资或互利互惠，而是在透过这些事情，让他们都能意识到对方对自己有多重要。 妲留奈早早就发现了，所以才会对他的所有安排都抱持着乐观、尊敬的态度，而他则要到妲留奈死后，才有所自觉。 不过，没关係。至少他在死之前发现了。 但自己少了另一半，还能算活着吗？ 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，就算不问他人，光他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。 那就是他的復仇理由。 那就是他与全世界为敌的理由。 他的另一半被政府、被这个无情的世界夺走了。 他已经不完整。 他没有理由在妲留奈死后，选择原谅或当作没看到，他要为妲留奈做他最后能做的事情。 很多事情容忍之后，只会让对方更嚣张。以牙还牙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办法。 特别是那些本来就没有资格求得原谅的傢伙。 把着所有的秘密与真相不放，还间接迫害了某些特定族群，而这些竟然就只是为了自保、为了自己的目标。 做事时是如此认真、严肃与成熟，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幼稚到可以。 他也要这么做。 这就是他的认真、严肃与成熟。 他也要将他的认真、严肃与成熟，用在如此荒唐的地方。 这就是已经没有后路的人，可以有的态度。 正因为这个计画的主谋是他，所以才是所向无敌。 一旦发动就没有退路的终极计画。 如今妲留奈已经不在了，这个世界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，也不会有人需要他，只剩一半的他，接下来还能去哪里呢？ 就让这一切都在黄泉国度的力量垄罩下，结束掉吧。 生死本来就是一线之隔。 所谓的生命，本来就是还没死的状态。 但是，无论是谁，都会有死的一天。 生病、意外、人为、自然死，甚至是命运，是人总有面对死亡的一天。 他这么做，也只是提早了一些人的死亡。 就让他来做决定吧。 代替阎罗王，替所有人做决定。 每当他这么想，就会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错什么，反而还成了部分人的推手。他是在帮那些人。 那个关键字就是七年前。 生活在美索市、不达市或米亚市的人们，对这个时间点应该尤为敏感。 七年前由不知名的傢伙引发的二十二世纪神话计画，导致世界毁灭，他们被迫从伊甸坠落阿卡德，失去原先家园的同时，竟然还被毫无道理地区分成两种人。 活人与死人。 因此，有些倖存者从此无法从那场悲痛走出来。 就是因为自己的家人、爱人或朋友，死在了那场灾难。 他们再也永远无法与对方说话、见面了。 为什么会这样？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？明明前一秒他们还有说有笑，下一秒就从此分隔两地。 这是谁的阴谋？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？他们做错了什么，非得遭到如此惩罚？实在想不明白，灾难就在他们什么也没有准备好来了。 安杜马利乌士今天这么做，也是在成全这些可怜的傢伙。 死人不能復活，倒是活人能死去与先一步离开的人团聚。 不需要等到对方投胎转世，他马上就会将你们都送往黄泉国度，到时你们就能永远腻在一起，不会再分开了。 而且依阎罗王的智慧，祂会不知道哪些人该死、哪些人可以续命吗？实际上也没有人能逃过阎罗王的制裁，在那之后继续逍遥法外。 对他们来说，阎罗王就是神一样的存在，只是掌管的国度是黄泉国度而已。今天他故意挑起这么一仗，也能顺便验证阎罗王的存在。 不是有些宗教的狂热信徒，在处刑异教徒时，会这么说吗？ 要是这个人是无罪，神就会保护他，免于被断头台处刑，反之就是有罪。 他都做到如此大阵仗了，然而却还是相安无事，阎罗王既没有突然出面收回被他放出来的灵薄狱环境，也没有立即将他这个擅自动用阎罗王权限的毛头小子当场处理掉。 可见……人称阎罗王的伟大存在，打从一开始就是迷信，就是大人们为了给小孩子准备床边故事，编造的谎言而已。 但是，或许他还是会信吧。 他不信也没办法，因为对所有人来说，现在的他就相当于阎罗王。 透过这次机会，安杜马利乌士了解到阎罗王的权限不只如此。 举例来说，他们能从七年前的灾难苟活下来，就是阎罗王的意思。 常理来看，阎罗王决定一个人是生是死的时间点，是那个人出生的那一刻。那个时候，阎罗王就会在其死亡日期註明死法与切确的时间和地点，以此当作标准。 当天时地利人和都到位后，那个人的灵魂就会被准时收割，失去人类的身分，前往黄泉国度报到。 反之，只要时间、地点或是有一点对不上，状况就不会发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