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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似的眼睛,不是山巅那层会在春天融化成清澈水流的浮冰,而是在更深处冻结了十年百年甚至千年的冰,春天的温暖夏天的炽热一丝都渗不进去,秋天的凉冬天的寒也无法再影响其分毫。舒宁不由自主地战栗。穆王殿下无疑是俊美的,可在他面前,没有女子敢欣赏他的外表,只会深深地恐惧于他的眼睛。“民女拜见王爷。”入乡随俗,舒宁恭顺地跪了下去。穆王看她一眼,继续垂眸擦拭匕首:“何事求见?”舒宁来之前打过腹稿,很长的一段,背得滚瓜烂熟,可此时此刻,真的站在生死的边缘,舒宁竟然一句都想不起来了。脑海里一片空白,但舒宁知道,她是来赔罪的。“王爷,民女是来向您赔罪的,当年我们宋家悔婚,实属无情无义之举,民女,民女知道无论我们怎么做都弥补不了当年犯下的错,今日民女过来,是想问问王爷有没有什么要求,又或者我们做点什么,能稍微补偿王爷,让王爷消气。”说完了这些话,被舒宁忘掉的那段精心设计诚意满满的赔罪之词竟然又冒了出来,词藻之优美、情感之真挚,绝对是舒宁写小作文里的最高水平。小作文里只是道歉没有提到补偿,因为舒宁知道自家补偿不了堂堂王爷什么,万一穆王直说要她们一家的命,是给还是不给?可惜舒宁没算到自己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,还是说出了不该说的。“补偿?”前方传来一声冷笑。舒宁心尖一颤,正想趁机挽回这句话,坐在书桌后的穆王殿下突然站了起来,一步步朝她靠近,衣摆下的黑靴都物随主人,带着一股煞气。舒宁紧张地半抬起头,才发现高高大大的男人手里竟然还拿着那把匕首,匕首在穆王修长的指尖被熟练地抛起接住、转来转去,如同儿戏,匕首是,人命也是。舒宁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。真的这么狠吗?在舒宁最后的祈祷中,穆王停在了她面前,那把锋利的匕首尖正对着她的眉心。舒宁抖得更厉害了,越抖越不敢动,垂着睫毛,小脸苍白,漂亮的嘴唇都渐渐失去了血色。“补偿,你们能补偿我什么?”终于,那匕首离开了她面前,穆王围着她打量起来,目光阴冷,如独居的野兽欣赏自己的猎物,很快,他止步在纤细单薄的姑娘背后,视线定在了她雪白脆弱的脖子上。小巧陈旧却依然锋利的匕首在他指间转了一圈,重新对准了她。作者有话要说: 写到最后,忽然想到了理发师。哈哈,100个小红包,傍晚见~☆、036舒宁只觉得脖子一凉。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。她看不见穆王的脸,也无法揣测穆王的心情,但舒宁试着代入穆王的人生:一个长在小官之家的少年,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,只看得见父母感情很好,享受着普通百姓无法拥有的体面生活,有一天父亲被抓走处死了,他与柔弱的母亲相依为命,不久母亲也撒手人寰,他被迫去码头做苦力为生。看不到前途的灰暗日子,一日一日地苦捱,那双习惯了握笔的双手生疏地扛起一袋袋米粮。少年被迫陷进了逆境,可他的身体还不习惯这种高强度的折磨,当手心磨出了血泡,当肩膀酸痛的抬不起来,当眼前的饭菜全是糟糠剩菜,也许,他会想到自己还有一门婚事,也许,他会希望未婚妻的家里伸出援助之手,带他离开那种枯燥又无望的深渊。可他等来的是什么?是宋大人嫌弃的嘴脸,是宋大人递过来的一纸退婚书,是宋大人催促他快点按手印的冷言冷语。现在他封王了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这时候,当初看不起他的未婚妻,来赔罪了。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。舒宁做不到那么狠心杀人,但她会比较高兴听说对方一家的不如意,而不是他们过得有多好。“王爷想要什么补偿?”脑袋已经完全被恐惧占据,舒宁希望穆王能提出什么要求,由他们一家去努力。可是穆王没有回答她,只有漫长的沉默。“王爷,您说说话吧,我很害怕。”身后毫无动静,只有一个随时可能会捅她一刀的狠辣王爷,舒宁真的很怕,就算他要杀她,多说几句好歹能拖延一些时间。“说什么。”匕首再次转了一圈,男人冷冷地问,声音没有任何起伏。舒宁抹把额头留下来的汗,替他找问题:“当年我们家背信弃义撕毁婚书,您不好奇我们在京城过得怎么样吗?还有您这次进京,你不好奇我爹爹他们是什么反应吗?”穆王不好奇,但既然她说了,他忽然想听一听。“你说。”他仍然站在她身后,看着那段白皙、嫩笋般的脖子。他没忘自己有过一个未婚妻,没忘当年宋家五口进京时坊间对他的冷嘲热讽或同情惋惜。他不好奇,只有恨,只想让这一家人跪在他面前,悔恨当年的落井下石。如今,有一个先过来跪他了。他给她机会忏悔,他会听,但绝不会原谅。穆王愿意听她说,舒宁略松一口气,只是仍然不敢完全放松,一边侧目观察他落在地上的影子,一边说起宋大人一家在京城的生活——真的不怎么好。宋大人在扬州时只是七品小官,凭借算账的好本事进京,升了六品户部清吏司主事。京官名头挺好听,每个月能拿到手的俸禄只有七两银子,天子脚下,宋大人连灰色收入也不敢挣了。宋大人以前积攒的家底全花在置办宅子上了,七两月俸要养一家五口、六个下人,能存下来的只有一点点,日子过得只能说不愁温饱,但绝不敢铺张浪费。“有一次我娘要去参加宴会,怕打扮得寒酸被人笑话,偷偷花五两银子买了一根银簪,我爹知道后狠狠骂了她一顿,不许我娘再乱花钱,还逼我娘退了簪子,我娘哭了很久我爹才同意她留下,然而月月都要查账,我娘再也不敢擅自用钱。”“我爹也不容易,户部衙门有同僚给长辈做寿,别的同僚都送五两银子的礼钱,我爹也要送,跟我娘要银子,我娘不给,说我没有祖父祖母,现在掏这份礼钱都是白掏,往后收不回来,劝我爹别打肿脸充胖子,为这个,他们又大吵了一顿。”“我哥哥之前中举,应酬多了,好友间轮流做东请客,我哥也想请,可家里没钱,我哥为此常备友人讥讽。”“我弟弟,看别人穿锦袍戴玉佩,他也想要,要不到就哭,为此我娘没少生气。家里虽然进京了,可日子还不如在扬州时过得舒服,爹爹